“你说,她是我的亲生骨肉?”
大雨倾盆而下,只片刻的功夫就打湿了程暮鸢的衣衫和头发。她纤长的睫毛颤抖着,眼眶也微微泛红,竟是从未有过的失态。
“鸢儿,我知道你怪我当年为了得到你所做的那些事,我也知道你并不喜欢这个孩子,可虎毒不食子,她终究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五年来,你不见我就罢了,可是这孩子却是无辜的。以前她还小,我还可以骗她说她的母后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现在,小歌她长大了,她知道找母后了。每次她问我她亲生的母后去了哪里,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你和我的纠葛,不应该牵连到这个孩子的身上。但是我明白你是铁了心不再见我和这个孩子,如果不是她现在命在旦夕,我也不会带着她来打扰你的清净,我…”
“你说什么!?她命在旦夕!?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还未等楚翔把话说完,程暮鸢便一把抢过躺在他怀里的楚飞歌。
只见那小人早就失了平日里的活泼可爱,一张比纸还要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发紫干裂的嘴唇就如同干涸的土地一般,而最令程暮鸢气愤的便是楚飞歌缠着纱布的脖颈。
“楚翔,你是如何保护于她的?之前她还好好的,为何几天过去就会变成这副样子!”程暮鸢一时气急,恼怒的问道。
听着她的斥责,楚翔自然而然的想到那日。
楚飞歌因为自己而被刺客挟持,最后竟然要牺牲她自己来护他的周全。
事情过后,看着躺在床上被毒所折磨的楚飞歌,楚翔常常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过于自私?
如果当时那个刺客没有察觉楚飞歌的意图即使抽走那把长剑,楚飞歌是否还能躲过这一劫?
这个程暮鸢留给自己的孩子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贪生怕死而永远离开自己?
“鸢儿,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那些刺客的目标明明是我,却连累了小歌!我…等等,你说之前,难道你早就见过小歌?”话说到一半,楚翔才发觉程暮鸢刚才话语里的矛盾,看到她对楚飞歌的态度,不免怀疑起来。
“这事无需你管!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鸢儿,这个名字,你一辈子都不配叫。”程暮鸢说完,便抱着楚飞歌回了屋子。
看着程暮鸢越来越狭小的背影,直到院落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楚翔猛然大笑出声,却隐没在震耳欲聋的雷声中。
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小翠,快打盆热水,多拿几条毛巾来。”一回到房间,程暮鸢便剥光了楚飞歌身上的湿衣把她放到床上。
缓缓摘掉那脖子上的缠着的绷带,映入眼帘的是一道浅浅的剑伤,伤口虽然不重,但那周围泛着紫黑色的皮肉显然是中毒的征兆!
要知道,程暮鸢自打四岁起便经常跟着程刚出入江湖。
虽然入宫这五年来对于江湖中的事情过问甚少,但对于在兵器上摸毒这种事却还了解一二。
很多时候,一些杀手都会在自己的兵器上涂上一些罕见无解的剧毒。
这样一来,就算只是伤到了对方分毫,也能轻松的置人于死地。
“小姐,她怎么样?”小翠一脸担忧的看着脸色同样苍白的程暮鸢,生怕这楚飞歌出了一点事。
“她的外伤并不是很重,但关键的还是她中的毒,虽然我以前常在江湖中行走,但对于毒这种东西也不甚了解。如今,只有先稳定住她体内的毒,然后…”程暮鸢说到这里看了看外面下过大雨之后放晴了的天。
“看来,是有必要出宫一趟了。”
“小翠,把我柜里的那个紫盒拿来。”小翠听得程暮鸢的指示走至程暮鸢房间中的那个柜前,一打开便有一阵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却是从那个紫盒中发出。
“小姐,这是?”随着盒子被打开,一颗金黄色的小球安静的躺在其中。
香味在不知不觉间扩散至整个房间,即使不用猜,也该知道这小球绝非凡品。
“这是父亲在我进宫前送与我的混香圆珠,它采用这世上最为名贵的九九八十一中香花药材所制,乃是当今武林四大家族承天碧落阁阁主洛岚翎亲手所炼制的最为珍贵的丹药之一。当年我父亲曾与洛岚翎有过一面之缘,她与我父亲相谈甚欢,便赠了这绝世丹药一枚。”
“相传,不管是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吃下这颗丹药便有及时止血的效果。就算是世间奇毒,服下它也可缓解毒发的时日。”程暮鸢向小翠解释完,便把这颗听起来就十分珍贵的丹药喂入楚飞歌的口中。
看着那小人像是吃到了好吃的糖果一般迫不及待的咽下去,程暮鸢本来满是阴霾的脸上也挂上了淡淡欣慰。
轻轻的抚上那张小脸,脑海中浮现的全是两个人这几天相处的一幕幕场景。
没想到这个小人竟真的会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没想到自己竟然因为一时的胆小和懦弱耽误了这么久相认的机会。
想到初见时她一口一句让自己帮她找母后,想到她总是喜欢黏在自己身边,想到她在半醒半梦之间对自己说的喜欢。
曾经让程暮鸢无比烦恼的事现在却都成了甜蜜的负担,即使这个孩子是楚翔侮辱自己的证据,但不能否认的是自己的确喜欢这个孩子,喜欢这个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骨肉。
“小歌,对不起,娘亲来晚了。以后就没关系了,我会把你的毒治好,让你和以前一样健康。”雨后的阳光格外灿烂,透过窗纸照在楚飞歌的脸上,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见那张苍白的脸上竟有了浅浅笑意。
看着眼前这无比温馨的这一幕,小翠放轻脚步退出了房间。两个人已经分开了五年,还是多留些时间与她们才好。
另一边,楚翔悻悻的走回宫中,才一回寝宫,便看到王淑娴,还有其他一干嫔妃正跪在地上一脸焦虑的看着自己。
“皇上这是去了哪里?您身为一国之君,龙体可是关系到整个国家的社稷,这么大的雨竟也不带把伞,如果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小明子,速速去为皇上找一套新衣服换上,以免着凉。”
说话的正是王淑娴,只见她翩然而至,一脸心疼的看着楚翔有些憔悴的容颜,一双眼睛竟是微微泛红,晶莹的泪滴随即滑落。
“皇后不必担心,朕只是心里烦躁的很,出去走走罢了。”
楚翔说罢抬起头看着王淑娴,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细致的观察这个女子。
黑发一丝不苟的盘起,几根富丽堂皇的金钗插在其中。
一身红黑相间的宫服穿在她身上格外合适,放到女人中,也应该是风华绝代的佼佼者。
身为当朝丞相之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五年前入宫,自己看着她一点点从一个贵妃坐到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之位。
即使自己从未给过她一点好脸色,却依然无怨无悔的陪伴自己至今。
也许是人在脆弱的时候总之会希望有个人能够安慰自己,侥是九五之尊的楚翔也绝不例外。
想到王淑娴的一些好,他说话的语气也少了平时的那份凌厉,多了一丝寻常夫妻的体贴。
“让皇后担心了,朕自是不对。”
“皇上怎得如此客气,臣妾身为您的妻子,定是要万事以您为天。即使是要臣妾的贱命,也绝不会有一点迟疑。”王淑娴说着眼泪便像是止不住一般的低落,楚翔伸手把她抱入怀中,同时审视着殿中的其他人。
其中,几个和楚飞歌年龄相仿的孩子倒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众位爱妃也平身吧。”随着楚翔的旨意,殿中跪着的其他嫔妃也纷纷起身。
看着那些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楚翔竟有一种时间倒退的错觉。
这些女子,都是自己因为得不到程暮鸢而选来的代替品。
几年以来,自己的心全都系在程暮鸢还有楚飞歌的身上,竟是连其他的孩子的模样都忘记了。
“你们,可是鹏儿,哲儿?”听得楚翔的话,那两个看上去不过和楚飞歌差不多大小的男孩朝楚翔走去,那眼中丝毫没有儿子对父亲的亲昵,反倒是多了些恐慌。
楚翔自然是把他们的情绪收入眼底,在心里叹气之余,还是伸出手摸了摸他们的头。
“过几日,你们两个也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朕会请朝中最好的先生来教你们,另外功夫最好也不要落下。有空,就去和胡将军学一学武术傍身。我楚翔的孩子,必定要是人中龙凤,你们是朕唯一的两个儿子,莫要叫朕失望。”
“是!父皇!”两个皇子异口同声的答道,而后楚翔慢慢游走至一个抱着婴儿的嫔妃面前。
“这孩子,叫甚名字?真是惭愧,朕竟是忘了自己孩子的名字。”
“回…回皇上,此乃臣妾前一月所生之女,还未得皇上起名。”
“哦?是吗?真是对不起,朕之前太忙,竟是忽略了这个孩子。既然是女孩的话,那便和她…姐姐一样,叫做楚飞舞罢。”
“臣妾谢皇上赐名!”那嫔妃显然是很少见楚翔,顿时跪倒在地上连连道谢,连头都不敢抬起。
“好了,你们都等了朕一天,也该累了,都回去休息吧,朕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皇上,臣妾告退。”
坐在寝宫的床榻之上,看着那些嫔妃纷纷退去,楚翔只是无奈的摇着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分外妖娆的笑脸。
“小明子,刚才来的这些嫔妃中,可见柔妃?”
“回皇上,不曾见过。”
“哦?是吗…”
这女子,倒是有趣的紧。